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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彼粒星,飛過我天頂。

【相二】コイワズライ

相思病 by Ai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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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有些醉了,盘着腿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整张脸泛起温热的粉色。他天生皮肤白,五官也生得好,酒精催化出的颜色在他脸上晕开来便一点不显烟火俗气,反倒比平日里更生动了一点——小小一团缩在那里,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相叶…相叶桑…”


他嘴里嘟囔好友的名字,一直得不到回应便皱了眉毛,撑起点身子把歪掉的坐垫摆正再坐好。他又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抻着脖子非要等泡沫几乎从杯口溢出来才作罢,然后赶紧凑上去抿掉一口。


“相叶…相叶…雅纪…”


相叶从厨房出来就隐约听到有人念自己的名字,熟悉的小尖嗓又黏又软,一听就是喝多了。他加快步子走到客厅,喝得红通通的人正低头拆一包家庭装的薯片。


“别吃那个了,我做了海苔山药,尝尝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来,二宫慢吞吞地抬起头。


像是已经醉到反应迟缓,平常最狡黠灵动的眸子茫茫然几秒才缓缓对焦,愣愣地看向相叶的眼睛。


眼底铺了一层红色,整个眼眶湿漉漉的,不像路边的醉汉那样浑浊无神,反而装着干干净净的无辜和说不上来的令人心软的情绪。


像刚捡回家生怕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相叶拿小毛巾帮人把嘴唇上沾到的啤酒泡沫擦掉,又把筷子塞进他的左手,非常有耐心地继续要他尝尝自己做的山药。


“我想吃意面披萨。”


“……明天?”


“不要,现在就想吃。”


灯光把二宫的眼睛映得很亮,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相叶,半点没有撒娇该有的温软,却也让人无法生出恼怒。


二宫只是很认真地看着相叶。


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粒纽扣之外有些微的褶皱,比起无理取闹更像是谈判正酣。


相叶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坐在对面,因为在自己家里的缘故连运动裤的系带都没有好好打结。


煎过的山药混着海苔散发出焦脆的香气,客厅的灯是暖色调的柔光,莫名其妙的对峙里清醒的一方莫名其妙先败下阵来——


平稳运作的心脏忽然有块地方变得软趴趴,相叶的嘴角弯起来,眼尾也散落了笑意,看上去无奈又宠溺:


“买回来不许不吃,油也给我吃下去。”


猫嘴果然委委屈屈地噘起来,眼睛垂了下去,很快又乖乖点头,脑袋凑上来要再往胃里灌一口啤酒,却被对方抢了先:


“喂你这家伙,真醉倒了睡地上我不管你喔。”


手掌挡住杯口的瞬间擦过嘴唇,二宫的思绪由此产生零点几秒的空白,而后若无其事般缩回脑袋。他把薯片放回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随后夹起一片山药喂进嘴里,一声不吭地听了相叶的话。


电视很早就关了,之前他们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勉强可以称得上聊天。


大约实在是没话讲,于是有了这一盘海苔堆得像是不要钱的山药。


上一次是章鱼切得太大块放不进机器只好拿回厨房重切的章鱼烧。


啊不,那是好几年前,上一次的章鱼切得正合适。


事实上二宫已经有段时间没和相叶一起喝酒,更别提去对方家里。工作太忙或是别的什么缘故,默契地互相都没有再提过下班吃个饭喝一杯的建议。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已经不记得了,人长大之后好像就会变成这样,失去了直截了当争吵或和好的本领,一切情绪都变得微不足道却不知不觉刻进记忆,想要理清的时候发现已经疏远得没了开口的理由。


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心有不甘。


而二宫和也不甘的对象大约只有一个相叶雅纪。


他眼看着对方长成游刃有余能够独当一面的立派大人,潜意识里却总是记着那个做presentation不敢上台躲在他背后的怕生少年。他知道对方向来招人喜欢轻易就能呼朋唤友办一场户外烧烤,但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个人在周末的早晨准备好左手惯用的手套非要接他出来打一场棒球。


他在人前故作长辈口吻一脸欣慰地感叹着“我们家的相叶君也长大了啊”,可偶尔回过头想想他才糟糕地意识到时不时就要逗一下对方惹人跳脚炸毛的幼稚小学生其实是二宫和也自己。


明明不算很久以前这家伙还常常突发奇想拖着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兴奋起来动手动脚不知轻重,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他怎么就只会站在那里轻轻浅浅地朝他笑了呢。


他不肯承认,他其实不适应这样的相叶雅纪。


他不是真的非要在半夜吃一口意面披萨。


他只是想找到一扇回去的任意门。







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相叶有一瞬间很想试着把人哄睡着那么就不用再大半夜跑出去买什么意面披萨。可最终二宫垂着眼睛很安静地嚼着他要他尝尝看的山药,脸颊肉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他就非常舍不得他失望。


这家伙天生就有本事,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就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心软都像是为他而生。


因为有这个人从小到大在身边,相叶很少被人夸聪明,他好像总是更刻苦更努力的那个。但旁人很少知晓的是,这别扭的家伙背地里究竟花了多少功夫才得以在人前保持一副轻而易举的姿态——从学生时代的大小考试到工作后的方案报告,他太清楚那其中经历了多少个深夜和凌晨。


而同理不可得的是,明明他们相识的时间长达八千多个日夜远超任何项目周期,哪怕是被唤“笨蛋”的相叶雅纪都早已破解自己毫无来由的心软的根源,这家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写出哪怕一种能通往结果的解题步骤。


nino很厉害的,但要是和我玩的话,他反而不一定能赢喔。


很多年前玩黑白棋时相叶如此得意地向人解释,很多年后他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宫和也脑子短路的时候,杀伤力提升一万倍。


“我现在去买,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行不行?”


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二宫仰起头来笑出两道甜甜的括弧,于是相叶也没绷住嘴角。


他的确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认命地站起身,又弯下腰去跟醉鬼说话:“那等我回来。”







二宫听到门锁再次落下的声音,屋子里彻底没了动静。他愣了一会儿,慢慢趴下去把半边脸贴到桌面上。


阳台黑漆漆的,玻璃门上倒映出整齐的客厅,他不想看,索性阖上眼睛。


他喝得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不消停,仿佛有一只手在不停拉扯他的思绪。


傍晚照常准时下班,坐进车子里却听了半天发动机哼哼唧唧的泣声。维修电话拨了三四次,终于接通时被告知预约已经排到三天之后,他嗯嗯啊啊几声就挂了线。说起来他也忘了最后到底有没有预约上。


应该是电瓶没电了,音响倒还正常地运作着——国民团Ars的歌,相叶雅纪很喜欢的《season》,他还喜欢团里那个长得很像豆柴的猫背小尖嗓。


他第一次听到这比喻的时候一阵恶寒,然而经过反复洗脑如今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可爱”设定,偶尔也深感相叶说得没错。不过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那个血型跟其他几位不一样的天然比较有意思,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话说不定会给那个人做应援扇——不仅长得帅,感觉性格也很好,特别是一双乌漆漆的杏眼看起来就好像从没骗过人一样。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他拔下车钥匙,重新走进几分钟前载他下来的电梯。


相叶像他下班经过时那样仍旧在埋头工作,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细框眼镜,看起来丝毫没有要结束工作的意思——连他推门进去都没发现。


他径自坐到沙发扶手边的位置,掏出手机点开智龙迷城转起珠来,反正很久前他们就常常待在一起却一句话也不说。


再次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相叶桌上原本四散的文件归拢成一叠,最上面摆着那副眼镜。


“我的车没电了,试了好几次都发动不起来。”


“报修了吗?我送你回去。”


等电梯时相叶问他晚上吃什么,他一如既往地回了“随便”而惯例被吐槽“难搞”。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对话,然而他们之间总是有类似的来回。漫画和海外电视剧也好,新发售的游戏也罢,一开始的时候明明有分歧谁也不让谁,但最终又一言不发地互相服软,或莫名其妙达成一致,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默契”。


进了电梯之后相叶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哪怕松懈下来也依旧挺拔,只是那双长腿实在瘦削得过分而让人很想叮嘱他注意身体。脸上线条比起小时候深邃了许多,没表情的时候甚至有些凌厉。唯独圆圆的杏眼一点没变,时间偏心得不但没有夺走他一分一毫的纯真,反而赠予了许多自信和笃定——作用结果是他越来越无法读懂相叶看向自己的眼神,索性减少了对视的次数。


静谧的只有两人的封闭空间里,他肆无忌惮地观察相叶,又因为并肩而立的画面涌起一阵无端悸动,或许是太久违的缘故。


即便只是回想二宫也依旧能记起那几秒里类似满足到想哭的情绪,那种连心尖都跟着微微发烫的雀跃,却夹杂着缠绵的无法言喻的伤心。


等红灯的间隙相叶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问他为什么等那么久也不打车,紧接着又笑眯眯地自问自答道“果然是nino”,两句话瞬间搞得他哑口无言。


他看着窗外缓慢挪动的车流,只觉得心脏血液都跟着流通不畅。


果然个鬼,他才不是舍不得那点打车钱。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相叶一觉睡醒正好赶在闹钟前一分钟,他一鼓作气掀开被子往客房跑。


闹钟准点运作时二宫和也正捧着打包盒站在餐厅里偷偷摸摸,突如其来的响声让猫背抖了个激灵,伴随着转身的动作几根面条从叉子上缓缓滑落——二宫像是被下了咒一样定格在那里,看上去非常惊恐且心虚。但是因为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又让他看起来傻气得有些可爱让人很想捏脸。


振奋的提示音被掐断,空气骤然安静。


二宫杵在原地,一脸懵逼地看着相叶——头顶还翘着几撮不羁的头发,小狗眼睛因为惊吓显得更加神似,肉肉的脚趾从过长的裤子底下露出来,在注视中不安地抠了抠地板。


窗台上绿植正盛,空气中已经能嗅出夏天的味道。窗外天光明媚,和煦的阳光轻轻柔柔地洒进来,映入蜜色的眼眸通透又温柔,仿佛令万物复苏的精灵——


相叶雅纪在三月接近尾声这个一如平常日的早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有一只养了很久的小狗跳进他怀里,毛茸茸热乎乎的身子拱来拱去朝他撒娇要他挠挠肚皮。


他不自觉就笑起来。


“毁灭证据?”


他很想走过去捏捏二宫的耳朵。


“……你自己不叫醒我…”


脸颊肉又开始慢吞吞地一鼓一鼓,大有耍赖到底的嫌疑。相叶看他一副心有愧疚又非要嘴硬的样子,非常好心情地决定暂且放过他:


“我去洗漱,一会儿一起去公司。”


“你自己去柜子里找找有没有能穿的衬衣,昨天那件皱了。”


二宫的回答是继续勤勤恳恳地销毁他手里的“证据”。







“不换衣服会被怀疑昨晚做了坏事的喔nino酱…”


“相叶雅纪你给我闭嘴!”


被点名的人瘪着嘴装无辜,事实上已经说了一路欠扁的话,眼角的纹路就差把“幸灾乐祸”刻进去,二宫一听又条件反射地去捋衬衫,相叶的柜子里没有他能穿的size,结果就是折腾了一路仍旧不如相叶身上那件来得体面。他又气又窘又莫名其妙,这家伙为什么从早上逮到他吃面开始就轻飘飘得像个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追到了爱慕多年的Vivian。


“啧,别这么凶嘛,昨晚我可是开了一小时车给你买回来的意面披萨。”


二宫刚解完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摔门一气呵成,却生生被这句话强行中止,小火苗瞬间蔫了大半。他有点别扭地回过头:


“中午请你吃饭行不行?”


相叶雅纪是这种人,温柔和慈悲都刻在骨子里,对周围人的要求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年轻时因此受过大大小小不胜其数的伤,但是他眨着没什么眼白的眼睛乐呵呵地向二宫展示说“小和这是狮子的爪印喔”,二宫就一句骂人的话也没办法对他说出口。他只能在心里一件件帮他记好,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他到底怎样活过。旁人总开玩笑说二宫和也拒绝不了相叶雅纪,其实他只是希望他能更自由自在一些,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刻。


但这次不一样。


无理要求是二宫和也自己提的。


他一早就知道那家店特别远,正因为知道他才格外心虚,这家伙再恶劣到底也是大半夜为他跑了一趟。他原本就存了见不得光的心思,偏偏相叶还要光明正大地拿来威胁。他是一无所知,却正好捏住二宫和也的软肋。


相叶把半边脸垫在扶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眼尾笑意淡下来愈发柔和,地库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明亮又深邃。二宫错觉自己已被看穿,又恍惚跌进他无边的缱绻爱意。


“我还帮你铺了新的被子,指导你换睡衣。”


相叶用一种近乎呢喃的方式,一字一字仿佛拖着一串小钩子,温温柔柔地经过,在二宫心上抓出一道又一道划痕。说不上疼,却灼得他手足无措。


“……有完没完,晚上也请你…”


二宫开始装凶,却突然脑袋里一声爆破,随即过电发麻,节节败退的防线就此彻底崩坏,溅起噼里啪啦的星火。


晚上也请你吃饭。


温暖的,柔软的。


笃定的,妥帖的。


相叶雅纪在吻他。







“听你说我坏话,还哄你睡觉。”


相叶往后退开一点,手臂撑在副驾的靠背上。距离还是呼吸可闻的近,一双眼睛足以把人吸进去。


他歪着头目线微微向上,戏谑的语气不变,眼底却忽然全数温柔。


“中午约客户了,晚上请我吃饭。”


相叶忍不住想捏一捏二宫的脸,像过去许多次做的那样,但最终他只是坐了回去。


他只是露出一丁点无助和畏怯,他就舍不得再逼他一步。


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二宫僵坐在原地,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曲折蜿蜒,所经之处都坍塌成软绵绵的一滩水,心脏跳成倒计时的强信号。


“要迟到了。”


车门发出解锁的响动。


“那就迟到。”


二宫在一阵强烈的情绪驱使下攥住相叶的手腕,力道大得他手指生疼,滚烫的热气瞬间积聚至眼底。


超负荷的心跳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多到不知从何问起,多到他的嗓子被硬生生堵得再吐不出一个字。


相叶雅纪还要恶劣地堵住他的嘴唇。


存不住的眼泪不断淌到脸上,相叶就着酸苦的热液撬开他的牙关,在他无法控制的呜咽声里温柔地舔/弄他的唇/舌,将那些铬得他胸口疼的迷惑和不甘都融化成潮湿的爱意。


“车子坏了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知道你舍得打车,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意面披萨很远我们可以下班或者周末去吃,但你非要半夜吃那你就求求我。”


“我喊你出门你嫌外面晒,不叫你了又是我没良心感情淡了。可你明明一天天跟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说一句你喜欢我想和我感情再好点?”


“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我从很多年前就爱你了吗?”


二宫恨得用相叶的衬衣袖子擦鼻涕眼泪,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没出息,只是看一眼相叶雅纪就要滚出几行眼泪来。


“我就是没看出来,那你别喜欢我。”


“那可不行。”


相叶换了另一只袖子给他擦眼泪,这家伙难得哭一次还怪可爱的,这么想着他甚至直接笑起来。


“你笑个屁!”二宫一边糊他脸一边发动尖嗓,“你又为什么不能先说你喜欢我…”


说着说着他嗓子发起颤,自暴自弃地又掉出几行泪。


相叶想起有一年升职考核需要征集同事对二宫的评价,一溜的“聪明”里只有他一个人写了“纤细”,过于与众不同以至于被要求录制了一支一分钟的推荐视频。


从此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最了解二宫和也的人名叫相叶雅纪。


而后许多年过去,他自以为体贴地给二宫时间鼓起勇气说“喜欢”,再用“聪明”去质问二宫为什么不肯先对他说“喜欢”。


他终于对着满脸泪的人心疼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错了,我先说。”


“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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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健康,远离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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